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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虽只匆匆一扫，那两个重复的字眼还是让佐助隐约意识到这两张卡片不是普通的卡片，不能随便给别人看到。他只觉耳根微微发热，忙把卡片塞回信封，和装包子的纸袋一起放进书包里，暗自琢磨：“喜欢”我……是怎么个“喜欢”法？和她们“交往”……又是怎么个“交往”法？联想到影子戏里演过的剧情，又想到在“新家园”的所见所闻，不由感到一阵腻歪。心想：改天去问问哥哥吧。

他在七弯八拐的小巷里穿行，快要跑出西南区时，忽然看见前方一座矮平房的屋顶上并排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人笑着向他招手，正是刚才那个金发少女，另一人穿着红裙，见他奔近，往那金发少女身后一躲，两人打了个照面，佐助想起这人就是抢铃铛那天的红衣女生，好像叫什么“樱”来着——想来第二张卡片上的那个“樱”就是她了——若是单独遇见她们中的一个，他多半想不起来，此时见她俩并肩而坐，才依稀想起当年在校园里围观他的女生中也有她们俩，两人总是结伴出现，形影不离，仿佛连体一般。

这些念头一闪而过，他脚下不停，转眼已在南门外。

 

傍晚时分的巨坑森林雾气蒙蒙，佐助沿着草坡连跑带滑，越往深处走天色越暗，等到了林间空地，抬头已是一片星空。那师徒四人都不见踪影，只小木屋里透出些许微光。他绕到屋子两侧，只见一排扁扁的窗口都开在高处，他奋力跃起也只能看见几根梁柱，无法看见里面到底有没有人。

他又走到小屋正面，轻轻推开木门，却见门后是一块顶天立地的板壁，一条窄窄的走廊夹在木门和板壁之间，两端各有一座木楼梯通往二楼，楼梯尽头黑魆魆的，不知楼上又是怎样的空间。佐助轻手轻脚地走向左手边的楼梯，一步步拾级而上，刚走到第六级，忽然脚下一陷，整条阶梯竟被他踩得和第五级齐平，随即第七级向前弹出，重重地撞在他的胫骨上，他站立不稳，从楼梯上骨碌碌直滚下去。

正抱着小腿倒吸冷气，忽听屋外有人哈哈大笑，道：“小鬼，又来偷师么？”

佐助忙忍痛跃起，只见凯老师铁塔一般的身躯站在他面前，背后趴着那绿衣少年李洛克，却不见天天学姐和日向宁次。

迈特凯大步走进小屋，在板壁上东敲几下，西敲几下，那板壁便“喀啦啦”向两边开了，露出一间宽阔的道场来。他在走廊里脱去忍者靴，赤足走进道场，将小李放在一块软垫上躺好，向站在道场外的佐助道：“进来吧。” 

佐助便也脱了鞋，背着书包走进道场，只觉得脚下的木地板又光滑又粘滞，像是经过了千百代人的踩踏，又温暖又厚重。道场正前方的粉墙上写着一个巨大的“忍”字，四角立着四只高大的烛台，分别点着三支蜡烛；两侧的武器架上陈列着百来种形态各异的兵刃，比“大阅兵”那天众武士手中所持的还要种类繁多。迈特凯见他一进门就目不转睛地盯着武器架，眼神中满是新奇和向往，笑道：“这许多兵器，若是让你挑选，你选哪个？”

“我……”佐助只觉得这个也好，那个也想要，恨不得每一件都拿来把玩一下，一时挑花了眼，“嗯……”

迈特凯又道：“那么换一种说法，让你随意挑一件兵器和我过招，你若是能赢我三招两式，我就教你功夫，你会选哪个？”

佐助一听，登时热血上涌，心想：自己平时练习得最多也最擅长的是弓箭，其次是过去常和哥哥一起修炼的苦无，其它兵器都没怎么玩过。然而弓箭和苦无都不适合与人过招，何况这里也没有。他看着那些弯弯曲曲的长矛，三叉戟，九齿钉耙，带刺的钩枪……又想：哥哥在暗部用的兵器好像是一把忍者刀，我就选一件和它差不多的吧。于是指着一柄不长不短的直剑，说：“我选这个。”

迈特凯没想到这小娃儿居然选了把最不起眼的寻常铁剑，笑道：“不错不错，剑乃百兵之首，学好了剑法，那是一窍通，百窍通，其余兵刃皆能运使自如。小家伙，有眼光。”

佐助被夸得十分欣喜，笑着问：“凯老师，这些兵器你都会使吗？”

“那要看是怎样的‘会’了。”迈特凯道，“不少特殊兵器的套路和奥义都已失传，但随手耍几下还是没问题的。” 说着从武器架上取下那柄铁剑，倒转剑柄，递到佐助手中，笑道：“小心，这把剑剑尖开了刃，别弄伤自己。”

佐助接过剑，只觉入手沉甸甸的，剑尖闪着利光，两刃却又钝又粗糙。迈特凯后退两步，双手抱于胸前，笑道：“尽管攻过来吧！”

“是。”佐助右手持剑，微微举起，不知道该摆什么架势，只觉得不很顺手，于是又把剑交到左手。见凯老师站姿悠闲，神态轻松，看似浑身都是破绽，但若真要向他进攻，却又无从下手。心知自己和对方的实力天差地远，不禁想起抢铃铛那天卡卡西说过的话——“想通过考核，就要有杀死我的觉悟”——心想：凯老师也是顶尖高手。若想赢他三招两式，也要有杀死他的觉悟。

想到此处，双眉一轩，提剑便刺，他人小个子矮，剑尖直指对方小腹。迈特凯没想到这小鬼初学乍使，上来第一招便如此狠辣，忙侧身避过。佐助虽不知剑术有劈、截、抹、扫、推、搅、挂、撩等诸般招式，但想既然只有剑尖锋利，那剑刃部分自然无用，只把剑身当做手臂的延伸，所使之力都集中于剑尖，一击落空，反手一挑，向凯老师的腰间削去，不等招式用老，手腕一转，剑尖向下一拖，又对准了凯老师的大腿。

迈特凯喝了声采，“好！”着地打滚避开，随即飞腿踢出，足尖在剑身上轻轻一点，佐助只觉虎口巨震，铁剑几乎脱手，忙用双手握紧剑柄，不等凯老师站起，当胸便向他猛刺过去。迈特凯双掌一合，将剑身扣在两对肉掌之间。佐助奋力回夺，那剑却像是被两块巨石牢牢夹住了，纹丝不动。他咬着牙，挣红了脸，正想弃剑另寻良机，只见凯老师缓缓转动手腕，竟用手掌把那柄铁剑生生拗出了一个直角。他又惊又佩，长大了口合不拢来，手中的力道自也松懈了。

迈特凯把直角铁剑放回武器架上，转身凝视着佐助，又看了一眼躺在软垫上的小李，心想：我这三个弟子，小李朴实而鲁莽，练功最为刻苦；天天机灵而狡狯，又有女孩子的体贴；宁次天资聪颖，少年老成，沉稳中又有些阴郁。三人个性虽不相同，但都是尊师爱友的好孩子，他确信他们三个长大以后必能成为木叶的栋梁之才。而眼前这个宇智波的小鬼，论天赋不在宁次之下，论性情兼有天天的机灵和小李的朴实，本是个极好的苗子，他却不太放心，总觉得这孩子的单纯中有一股令人忌惮的野性，对他将来的发展并无把握。

他沉思片刻，道：“好，就传你几招吧。”

佐助大喜，正要道谢，却听凯老师又道：“不过，你不是我徒弟，我也不是你师父，我们并无师徒名分，我不能亲自教你。天天的剑术练得最好，哪天他们三个都在的时候，我让她试演几招，能学到几成，就看你自己的悟性了。”

“是。”佐助鞠躬道，“多谢凯老师。”

话音刚落，只听门外有人“咯咯”一笑，天天挎着两只竹篮走进屋来，笑道：“师父，你真坏，自己懒得教，却把这个大麻烦推给我。”看见躺在地上的李洛克，又问：“小李怎么啦？”

“练得太累，晕过去了，不碍事。”迈特凯道。

天天放下竹篮，佐助看见一只篮子里装了半篮野菌，另一只则装了满满一篮栗子。天天将野菌和栗子各分成四份，分别装进八只布囊，对迈特凯笑道：“师父，这是你和宁次、小李的。”又对佐助笑道：“没你的份，嘻嘻。”

佐助也对她一笑，示意“没关系”。

天天把竹篮往板壁上一挂，笑道：“凯老师，我回家咯，明天见！”说着便身法轻盈地跃出小屋。佐助原以为他们师徒四人一会儿就会齐聚小屋一起修炼，没想到日向宁次还没来，天天学姐却先走了。听凯老师刚才话里的意思，自己能否学到剑术似乎着落在学姐身上，不及细想，匆忙穿好鞋子，说了声“凯老师，我也回家了，明天见”，便追了出去。天天学姐的身影却已隐没在夜色中，他只能循着她在林间穿行的“沙沙”声紧跟在后面。爬坡到半途，忽然一枚暗器朝他面门飞来，他伸手接住，却是一颗圆溜溜的栗子，顺手塞进裤兜。

两人的脚力相差无几，一个先行，一个后行，彼此之间的距离始终没有缩短，佐助对林中的地形本就不如天天熟悉，再被这颗栗子一阻，更是追不上了。奔出巨坑之时，视野里早已不见学姐的踪影，他便径直朝家中跑去。

回到家，吃过饭，幸运地没有挨骂。佐助回房打开书包，取出装包子的纸袋，看见那只画着爱心的信封，耳根又热热的。他在自己卧室里四下环顾，不知该把它藏在哪里好。最后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大开本的硬皮画书《鸟类百科》，随手翻开一页，把信封夹在书页当中，又把书塞回书架上。

 

这晚鼬吃了弟弟送来的豆沙包，兄弟俩双双躺在他的被窝里说了会儿闲话，佐助忽然问道：“哥哥，你有没有收到过……女生送给你的卡片？”

“收到过啊。”

“我说的不是生日卡，也不是节日卡，也不是生病时收到的慰问卡……是……是那个……”

“情书吗？”

“算……算是吧。”

“佐助收到女孩子的情书了吗？”鼬笑着问。

“也、也没有啦……”佐助说着红了脸，“就是说喜欢我，想和我交往什么的……”

“哈哈，真好呢。”鼬笑道，“说明我们佐助很有魅力哦。”

“可是……我该怎么做呢？”佐助问道。

“那个女孩子，你喜欢她吗？”鼬问道。

“不……不知道。”佐助想了想，说：“是忍者学校的同学，和我同年级，但是不同班，我和她们一点儿都不熟。”

“那你想不想和她们交往看看呢？”鼬又问。

“怎么样‘交往’呢？”佐助问。

“就是……”鼬斟酌了一下措辞，说道：“你们可以一起做一些你们都喜欢的事，聊一些你们都感兴趣的话题。”

“……三个人一起吗？”佐助又问。

“三个人？”鼬笑道，“那就看你们各自的意愿咯。”

“……我没有这个意愿。”佐助一本正经地说。

听弟弟学着大人的语气说话，鼬暗暗好笑，又问：“那佐助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呢？”

“正想请教哥哥呢。”佐助面露难色，“我该怎么做才好呢？”

“这个嘛……因人而异，并没有正确答案哦。”鼬笑道。

“如果是哥哥，会怎么回复她们呢？”

“如果是我的话，首先会选择不回复。”

“哎？”

“不回复也是一种表态，有的人收到你的信息，自然就放弃了。当然也有人不放弃，那么又分两种情况，一种是明示，那我也会直接告诉她，‘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目前不考虑恋爱’；另一种是暗示，那我便也装作不知，无须点破。”鼬淡淡地说，“如果对方仍然坚持，那也是她的自由，我始终以朋友之礼相待就行了。”

“好……好复杂。”佐助听得头晕晕的，“那……我也和哥哥一样，选择不回复吧。”

“这是佐助自己的事，自己决定吧。”鼬笑道。又问：“这么说，佐助还没有喜欢的女孩子咯？”

“没有。”佐助摇摇头。

“佐助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呢？”鼬又问。

“哥哥这样的。”佐助不假思索地答道。

“哈？”鼬哑然失笑，不及细究弟弟奇特的思路，只听佐助问道：“哥哥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呢？”

鼬却被问住了，望着窗外映入屋顶的月光沉默半晌，方道：“完美的。”

“完美的？”

“是啊。”鼬自嘲地笑笑，自问自答道：“这个世界上有完美的人吗？不存在的吧。”

“我觉得哥哥就很完美啊。”佐助眨着大眼睛说。

“哈哈……”鼬笑着摸了摸弟弟的头发，心想：真是孩子话。刚要说些谦辞，只听弟弟又问：“哥哥，我能看看你收到的‘情书’吗？”

“行啊。”鼬笑道，“只要佐助找得到，随便你看咯。”

 

哥哥不说这句话，佐助倒也罢了，哥哥这样说，不啻于给他出了一道难题，激得他心痒难搔，暗想：哼，哥哥就算藏得再好，上天入地我也给你找出来。恨不得立时动手翻找，但转念一想，明天就是周末，自己要去巨坑森林和他们师徒四人一起修炼，两相比较起来，毕竟是剑术为重，情书为轻，于是依偎在哥哥身边安睡了。第二天一早赶到修炼场，远远地便望见凯老师坐在一根练功的木桩上，李洛克和日向宁次分别盘坐在两块圆石上，天天学姐却不在。

迈特凯见他来了，向他招招手，示意他过去。他开开心心地奔近，也找了块圆石坐了，却见凯老师从手边拿起一本小册子，看了两眼，道：“今天我们先来复习一下木叶忍者守则之七大善三大戒。”

佐助心想这门课学校里没有教过，想来是真正的忍者才需遵守的规则，忙集中精神，认认真真地听着。只听凯老师说道：“木叶忍者第一大善便是‘仁’，什么是‘仁’？小李，你说说看。”

李洛克朗声道：“是，师父。‘仁’就是仁爱，就是爱村子，爱大家。”

迈特凯点点头，道：“说得很对。‘仁’有君主之仁，有武士之仁，有忍者之仁。我们木叶忍者的‘仁’，首先就是爱村子，爱村里的大家；其次是对他人的仁慈。如果有恶人要破坏村子、伤害大家，我们就要用勇气和斗志战胜他，保护村子和大家。但是我等学了功夫，本事越大，责任也就越大，如果一味好狠斗勇，不培养自己的仁爱之心，和恶人又有什么分别？所以即便与人对战，我们还是应该先忍让，如果对方依然进逼，那么我们再好言相劝，如果对方不听劝告，最后我们才出手打倒他。”

佐助心想：这些个“如果”“那么”“首先”“其次”倒是和哥哥处理情书的方法有共通之处。

只听凯老师讲完了“仁”，又一边翻看小册子一边讲解接下来的“义”、“礼”、“智”、“信”。讲到“孝”和“悌”时，佐助又想：听爸爸的话是“孝”，听哥哥的话是“悌”，那要是哥哥和爸爸闹矛盾怎么办？帮哥哥就是“不孝”，帮爸爸就是“不悌”，岂不是教人两难全？他见李洛克恭恭敬敬地边听边点头，显然对凯老师的教诲甚是信服；日向宁次虽也端坐倾听，眼神却有些放空，听到凯老师解说“兄友弟恭”之时，鼻子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冷笑，似是不以为然，却也并不提出质疑。便举手提问道：“凯老师，七大善是不是也有先后次序之分？”

“先后次序？”

“仁义礼智信孝悌，仁是不是排在第一位？”佐助问道，“仁和义，是不是仁比义更重要？仁和义如果打起来了，是不是要先帮仁，再帮义？后面的是不是以此类推？”

“这……”，迈特凯在收徒之初便遵照木叶律法把忍者守则教给三名弟子知晓了，今日重提原是专门为佐助开的小灶，希望他在学艺之前能够先正心明德。没想到三名正式入门的弟子都乖乖受教，这个在一旁偷师的小鬼却接连提出一串怪问题。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沉吟片刻，道：“应该是吧。”

“我明白了。”

佐助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想：如果哥哥和爸爸闹矛盾，我当然帮哥哥。如果帮爸爸会违背“信”、“智”、“礼”、“义”，那就不要它们了。在他心中，“悌”自是第一位的，“仁”反而排在了最末。这一节迈特凯却始料未及。

讲完七大善，接着又讲三大戒——便是“逆上”、“叛村”和“通敌”。讲解完毕，迈特凯语重心长地说：“你们现在还小，这三大戒是不会犯的。自你们出生以来，这十几年里村子里也没人犯过三大戒。犯了三大戒的后果……唉……！总之，你们要做好孩子，听火影大人的话，千万不可自以为武功高强就骄傲自大，自行其是，忘了忍者的本分。”

“是，弟子谨记。”李洛克和日向宁次齐声应道。

佐助跟着应了一声，心里却想：这么要紧的一堂课，天天学姐为什么没来？难道这七大善三大戒只要求男忍者遵守，女忍者另有一套别的规则？ 

（TBC）